“土耳其史觀”的提出
至少在1928年以前,凱末爾有關土耳其民族及其歷史問題的認識,仍然是在土耳其主義的框架內,即主要是把土耳其人的古代歷史追溯到中亞的突厥人,把11世紀塞爾柱突厥帝國的建立看作土耳其人全面控制小亞細亞的開始。在1928年以后,凱末爾開始提出重新研究土耳其民族歷史的問題。
1930年4月23日,“突厥之家” 第六屆代表大會在安卡拉召開。“突厥之家”第六屆大會的一個最重要成果便是確定了此后土耳其官方歷史研究的基調。根據凱末爾養女伊楠的回憶,在“突厥之家”第六屆代表大會舉行期間,是凱末爾從背后干預了大會最后的議程。伊楠是這樣敘述事情的經過的:
一天,我從會場出來,就去了奧爾曼·赤夫特里克(Orman ?iftlik)的馬爾馬拉別墅(Marmara K?skü)。阿塔圖克(即凱末爾)也在那里。因為一整天都在聽大會的發言,我已經感到很疲憊。我手里拿著突厥之家的書和公文。阿塔圖克問我大會的情況,我也就把自己聽到的跟他講了。阿塔圖克問我說:‘你就不想表現表現嗎?’我是這樣解釋自己的看法的:在突厥之家,應該努力增加女會員的數量和相關活動;在這樣的情況下,我也想多宣講一下婦女權利的問題。我就是這么說的,因為,我是這個大會上僅有的女性代表。
阿塔圖克對我的這個想法不置可否。他向我要了突厥之家的章程。然后就開始研讀起那些條款來。然后,他把第二和第三條給我看,就問我對此的理解以及突厥之家為實現這些目標都做了什么工作。
在“突厥之家”的章程中,這第二和第三條的內容分別是:“第二條:突厥之家的目標是增強民族意識(milli ?uuru),文明與衛生的發展以及民族經濟的發展。第三條:突厥之家追求的是共和國、民族、當代文明以及民粹主義的理想,為了實現這些理想,它與共和人民黨在國家政治上同舟共濟;為傳播和促進這些理想,突厥之家要在科學、文化與社會領域進行奮斗和研究。” 凱末爾對伊楠說:“你應該分析這些問題并向大會提出(這兩條)!”凱末爾對伊楠下達了指示:“你必須對此進行分析,而且要談歷史問題!”
對歷史問題,伊楠并不是個生手:凱末爾在培養她的過程中,就刻意讓伊楠多注意歷史問題,伊楠接受的教育也多是歷史方面的,1929年以后,伊楠就當上了安卡拉音樂師范學校的歷史教師。伊楠自己也承認:“對于土耳其文明的特征,我一直以來都保持著敏感的興趣。” 伊楠很快就完成了自己的演講稿。雖然我們無法確切地考證出凱末爾在多大程度上啟發和參與了伊楠的這篇講稿,但考慮到當時伊楠一直與凱末爾生活在一起,特別是考慮到凱末爾對這一過程的推動和促進作用,我們至少可以斷定,伊楠所講的內容是經過凱末爾首肯的,它反映的是兩人共同的想法。
4月27日晚,凱末爾邀請了當時正在參加“突厥之家”大會的一些成員來到了自己的別墅。“古老別墅的宴會廳,仿佛變成了大會的一個分會場。”在凱末爾的別墅里,伊楠讀了自己的演講,然后薩德里·馬克蘇迪(Sadri Maksudi)與雷什特·加理普(Re?it Galip)兩人就同一主題進行了發言。很明顯,這個小型的“分會場”是凱末爾為伊楠演講所準備的一次彩排。
第二天(4月28日)正是“突厥之家”第六屆代表大會的最后一次會議。伊楠首先宣讀了自己精心準備的演講。她的講話分為兩個部分:一是解釋了“突厥之家”章程的第二和第三條;二是提出了土耳其人的起源以及土耳其文明對世界歷史的影響和貢獻的問題。伊楠說:
……我要講的是突厥之家規章的第二和第三款。規章的第二款這樣說:“突厥之家的目標是增強民族意識(milli ?uuru)。”如果我的理解沒有錯的話,它的意思應該是這樣的:對土耳其人及土耳其民族性的內涵進行理解,并為強化這一理解而努力。對我而言,為了突出這一目標,能夠彰顯土耳其人之起源、文明和偉大的最明亮光輝的是歷史。要認識這一點,而且要讓全世界都認識到。不知既往者無以知今日,亦無法理解明日。無法認識自我之本原者,除非他能顯示一種可以向其所存在之世界展現自我的生活創造物,否則,它將永遠籍籍無名。我是一名歷史老師,不夸張地說,我感到,關于我們土耳其民族之崇高歷史的知識是有缺陷的;對我們而言,對我們每個人來說,在過去的學校中,關于這一主題所教授的知識也是有缺陷的;對我而言,它也是錯誤的。更讓我輩感到羞愧的是,直到今天,在我們這一代所發展的知識之家中,這一錯誤的方式仍然被遵循著。下一代人若要脫離這迷茫之路,土耳其民族和土耳其兒童若要追求一條嶄新而光明的歷史之路,重要的就是,我們必須為未來一代開辟光明的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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