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一切都因為 2008年的金融危機而改變了。我的概念框架使我首先預見了危機,又在危機終于發生時利用來去處理它。我在對事件解釋和預測上做得比大部分人都好。這改變了我和其他許多人對理論的評價,我的哲學不再是個人的事情了,它值得當做理解現實的一種潛在貢獻予以嚴肅重視。這是促使我做這一系列講座的原因。
言歸正傳。今天我會從整體上解釋“易錯性”和“反身性”這兩個概念。明天我將它們應用到金融市場,之后,應用到政治上。這還將引入“開放社會”的概念。在第四講,我會探討市場價值和道德價值的差異,第五講,我會提出一些預測,以及針對此時此刻的一些處方。
我可以把核心思想用兩個相對簡單的命題來闡述。其一是,當一件事情有人參與時,參與者對世界的看法始終是片面的、歪曲的,這是易錯性原則。另一個命題是,這些歪曲的觀點能反過來影響到的與該觀點有聯系的事情,因為錯誤的觀點會導致不適當的行動,從而影響事件本身。這就是反身性原則。例如,把吸毒成癮者看成是罪犯導致他們真的產生犯罪行為。因為誤解了問題并干擾了對吸毒者適當的治療。另一個例子是,聲稱政府是不好的,往往也導致糟糕的政府。
易錯性和反身性都是純粹的常識。因此,當我的批評者說,我只是陳述了顯而易見的事實時,他們是對的,但只是在最簡單的層次上是對的。讓我主張更有趣的是,它們的意義并未得到普遍的贊賞。特別是反身性的概念,經濟學理論一直刻意回避甚至否認它。因此,我的概念框架值得認真對待,不是因為它是一個新的發現,而是因為像反身性這樣常識性的東西被刻意忽略了。
在經濟學領域中,反身性并沒有位置,經濟學家總是希望找到確定的東西,然而,我卻說不確定性是人類事務的關鍵性特征。經濟理論是建立在均衡概念之上的,但這個概念與反身性概念直接矛盾。正如我會在下一講講到的,這兩個概念產生了兩個對金融市場完全不同的解釋。
易錯性的概念沒有什么爭議。人們普遍承認,我們生活在其中的世界,其復雜性超出了我們的理解能力。我也沒有提供更大更新的見解。主要原因是,參加者本身就是事情的一部分,在處理時往往無法處理自己。或者這樣說,當面臨一個極端復雜的現實時,我們不得不采取各種方法去做簡化(僅舉幾個例子,比如概括,兩分,比喻,決策規則,道德觀念等等),人們使用這些方法時,如果把他們自己也是處理對象的一部分,情況就更復雜了。
大腦的結構是易錯性的另一個來源。腦科學的最新進展已提供了一些對大腦如何工作的認識,并且已經證實休謨的觀點:理智是情感的奴隸。理智來自于我們想象力的虛構。
大腦被成千上萬個感官沖動輪番轟炸,但意識卻只能同時處理七八個事情。在有限的時間內,這些沖動必須被凝練、排序和解釋,出錯和扭曲無法避免。腦科學為我的原始論點增添了許多新的細節,我們對世界的理解在本質上是不完善的。
反身性概念需要多做一點解說。它僅僅適用于這樣的事件,在事件中,具備有思考能力的參與者也是事件的一部分。圍繞參與者的思想會形成兩個函數。其一是認識這個我們生活在其中的世界,我稱之為認知函數。二是向有利于己的方向改變世界,我稱為參與(或操縱)函數。(在索羅斯的演講中,認知函數和操縱函數分別是cognitive function和 manipulative function,其中function既可以翻譯成功能,也可以翻譯成函數。在其本意中,是指參與者的功能,這種功能需要一定的輸入因子,或者說,變量,并產生一定的輸出因子,并可以用函數的形式來表達。比如一個人砍柴,輸入是人、木頭和斧頭,輸出是柴火,函數名稱是砍柴。本文中,根據上下文的需要和中文的習慣,既有翻譯成函數的地方,也有翻譯成功能的地方,但實際上是同一個概念-譯者)這兩個函數從兩個相反的方向連接起思想和現實。在認知函數中,是現實決定了參與者的觀點,其中因果關系的方向是從現實到思想的。與此相反,在操縱函數中,因果關系的方向是從思想到現實的,也就是說,參與者的意圖在對世界產生影響。當兩個函數在同時起作用時,他們可以互相干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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