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緬甸并沒有收斂的意思。耿馬、孟定處稍為平靜些,內地車里土司(今西雙版納)地帶依然不平靜,自乾隆二十七年至二十九年,緬屬孟艮土司與緬兵連年入界騷擾。特別是乾隆三十年(1765年)三月,騷擾規模遽然升級,緬人進入車里多處地方勒索錢糧、擄掠民眾。原因在于緬甸打算以主力部隊經清邁、萬象一帶南攻暹羅,車里是其進軍線路側旁,收取錢糧和民眾為大軍后勤服務的需求急劇上升。新任云貴總督劉藻一方面清楚邊情緊急,一方面也清楚乾隆對云南邊事的不肯再綏靖,于是緊急調兵追剿,但除擒獲五人,毫無戰果。七月,緬人飽掠之后自動退走。但劉藻竟然以緬人聞風遁走、清軍大捷上奏。緬人不給劉藻面子,十月份,再次以數千人規模入侵車里,占領車里土司所在地橄欖壩,兵鋒深入至內地思茅,并發文中國,宣稱十三版納為緬甸領土。當地土練一觸即潰,劉藻先后調動九千綠營兵圍追堵截,緬軍游動作戰,清軍雖然陸續收復橄欖壩多處地方,但基本都是緬軍自動放棄,清軍沒有什么像樣的勝果。反倒是一路清兵(600人)在援救猛阿途中,陷入緬軍埋伏,被擊潰,死傷百余人。乾隆大怒,將劉藻革職。點過翰林的劉藻向來以善揣上意而屢次升職,這次看到乾隆暴走,心理壓力巨大,自殺了事。
中緬第一次戰事,至此,草草了結。
四、二戰
乾隆三十一年(1766年)三月,劉藻因為未能實現乾隆提出的“窮力追擒,搗其巢穴”的戰前目標,自殺身亡。沒幾天,乾隆器重的邊境大吏楊應琚(漢軍旗人,以大學士銜任云貴總督)到達云南。此時,清軍乘緬軍撤退之際,至四月先后出邊占領緬屬整欠、孟艮土司所在地,但緬軍一路堅壁清野,清軍并無多大收獲。清軍各留兵八百名并內附撣族土官駐守整欠、孟艮。
清朝云南許多官員因為表面上的軍事順利,主戰熱情高漲,鼓動楊應琚繼續對緬作戰。雖然內部也有不少反對意見,認為緬甸聲勢頗大,不宜擅開邊釁。但楊應琚對緬甸局勢茫然無知,認為緬甸分為莽匪和木匪兩部分,內部分裂渙散,并不足畏。主戰派在楊應琚支持下,多方招撫緬屬土司,并且發檄文號稱“調兵五十萬,大炮千樽”大舉進軍,以威懾緬甸。六月時,乾隆還想著把整欠、孟艮駐兵撤回,不大想繼續用兵。因為楊應琚的堅持,猜測乾隆或者還臨時翻閱了《明史·云南土司傳》,對緬甸蔑視之情油然而生,所以到了七月,乾隆態度變化,正式表態,緬甸在明朝時還是版圖之內,并非不可臣服之境,但要求楊應琚少花錢、少用兵就辦妥此事。
對緬甸內部局勢、與暹羅交戰以及緬甸軍力如何,乾隆君臣幾乎都可以說一無所知,只幻想靠云南萬余綠營兵就征服緬甸,可以說顢頇異常。
心熱軍功的云南文武官員,不等乾隆“圣諭”,就先動起手來。在中國威懾招撫下,七月,緬屬蠻暮土司抵阿瓦未回,蠻暮土司母、妻、弟以蠻暮地歸降,騰越副將趙宏榜率兵500出鐵壁關,輕取蠻暮所屬重鎮新街(今緬甸八莫)。蠻暮土司自阿瓦回來,也向清軍投降。木邦土司不久也正式內附。九月,楊應琚開始調集14000兵準備向緬甸進攻,并先派遣3300兵進駐木邦附近的內地遮放土司,本人也進抵永昌查看情形。
緬軍主力雖然深陷暹羅,但留守部隊加各地土兵依然不少。在清軍發動攻勢后,留守阿瓦的緬王孟駁并未驚慌失措,一面嚴令征暹緬軍繼續圍攻大城,一面派遣將領莽聶渺遮率緬軍數千(清方記載為三萬,但據各方資料,大約只有六、七千),自阿瓦溯伊洛瓦底江而上與清軍對抗,并令落卓土司攻擊木邦。九月初,木邦土司無法抵擋,退往清軍駐扎的遮放。新街為中緬邊境重鎮,扼水陸之要沖,水路順流而下,四五日就可到達緬都阿瓦,為雙方必爭之地。這時邊境已經警報四起,但楊應琚依然只派永順鎮都司劉天佑、騰越鎮都司馬拱垣率400余兵支援趙宏榜,援兵九月七日到達新街,清軍總數依然不足千人。九月二十四日,數千緬軍乘船抵達新街,迅即對清軍發動攻擊。雙方兵力懸殊,清軍堅持兩日一夜,宣告不支,劉天佑戰死,趙宏榜率殘軍由小道突圍,退入鐵壁關。蠻暮土司也率眾退入云南。楊應琚緊急調集各鎮營兵赴援,命東路永順鎮總兵烏爾登額帶兵至宛頂(今云南畹町),打算進攻木邦。西路永北鎮總兵朱侖帶兵進駐鐵壁關,打算進攻蠻暮以復新街。緬軍部署卻出乎清軍意料,緬軍在新街分兵兩路,主力沿東北方進入中國境內,在鐵壁關外楞木駐扎。另一路二千余人繼續沿伊落瓦底江北上,抵達戛鳩后,東向攻入中國境內,再南下截斷鐵壁關清軍后路。
清軍對此絲毫不知,云南提督李時升于十一月十五日抵達鐵壁關,第二日,命朱侖率4000余兵出關攻擊。十七日,朱侖抵達楞木,在高處扎營。十八日,緬軍主動發動攻勢,清軍雖然居高臨下,但裝備的基本是火繩槍,射速既慢,向下射擊時,彈藥又往往未發就先掉下。而緬軍裝備的多是燧發槍(來自英、法等國,途徑很多,或送、或買、或搶),射速、火力、對環境的適應都遠勝清軍。結果雙方交戰四日,大家都互有死傷。但清軍傷亡較大,首先感覺支持不住,急忙求援。提督李時升撥宛頂兵700名赴援。但清軍戰況依然不利,緬軍樹立營柵,逐漸逼近清軍大營。二十三日起,清軍堅壁不出。雙方暫時休戰。楞木緬軍全數也不到六千,朱侖卻以殺敵六千,取得楞木大捷上報。
戰爭不是靠言語打勝的。十一月二十日,緬軍繞道戛鳩的北路兵二千余人,由萬仞關、巨石關間攻入守備薄弱的騰越境內,僅僅十天時間,先后攻占盞達、銅壁關,清軍死傷數百,游擊班第戰死,戰火蔓延至戶撒、臘撒地帶,嚴重威脅鐵壁關后路。知道緬軍由萬仞關攻入后,清軍開始手忙腳亂。提督李時升命游擊馬成龍帶兵900名由戶撒攻擊前進,又令駐南甸的臨沅鎮總兵劉德成率所部2100兵自后夾擊。但劉德成到達木崖后,遷延不前。馬成龍率部徒涉渡江時,水深沒腰,火藥皆濕。緬軍伏兵突起沖殺,馬成龍陣亡,除未及渡江的70余人,八百余兵死傷殆盡。十二月,北路緬軍渡江進入戶撒地帶,李時升先后調2800兵至戶撒抵御,雙方交戰不多,緬軍看清軍越來越多,干脆脫離接觸,退往銅壁關。綠營又以大捷上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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