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合照
方叔洪參軍時,方梅、方增姐弟倆都還不滿10歲,可他們都知道“十九路軍很厲害”。
1932年1月底,日軍進犯上海,殺害無辜軍民,駐守上海的十九路軍奮起反抗,“一·二八”淞滬抗戰由此爆發。
據上海市檔案局資料記載,1月底的上海,天降大雪,十九路軍幾乎沒有棉衣,將士身著單衣,短褲露膝,在冰天雪地里作戰。不僅衣著簡陋,武器裝備也不足,尤其在戰役開始后,明顯感覺到手榴彈供應不上。在這種情況下,日軍又一次次以波浪式沖鋒攻擊守軍防線,形勢異常危急。
方叔洪率領十九路軍教導大隊與日軍展開了激烈戰斗,粉碎日軍多次進攻。方叔洪親臨前線,與戰士并肩作戰,戰斗激烈時,他還帶頭與敵人展開肉搏戰。雙方皆死傷慘重。
當年4月,經“國聯(國際聯盟)”干涉,日軍開始撤兵,方叔洪也隨十九路軍調離上海。轉往福建前,他曾短期回濟南探親,并留下一張兄弟三人的合照。
2015年8月9日,方增在山西太原的家里向澎湃新聞記者展示了這張照片。幾年前,他在整理舊資料時,意外發現了大伯方敏、父親方謙還有三叔的合影。方增輕輕地把照片放到茶幾上,“沒有這張照片,我都快忘記他了。”
方叔洪回濟南探親與兄弟合影留念,方家的規矩是傳男不傳女,這份遺物后來到了方增手上。 澎湃新聞見習記者鐘煜豪翻拍
這張照片拍攝于1932年5月5日,方叔洪坐在中間椅子上,面容清秀,西裝革履,戴著圓眼鏡。方增的父親在合影上題字:上海抗日之役,范弟躬自率隊參加,手刃倭寇數十,以泄平素之忿,而為家國增榮。日前北返省親,偕敏兄三人攝一合影,以志紀念。
兄弟三人各留一份。照片左側“三弟收存”表明,方增手上的這張原本屬于方叔洪。
離開濟南后,方叔洪帶著這張合照又輾轉于福建、湖北、陜西等地。
方增介紹,方叔洪曾在武漢和張學良會晤,被張任命為上校參謀,“后來還有人說他給張學良開過飛機。”
1936年12月12日,張學良、楊虎城發動西安事變。據方叔洪六弟、八弟等人1982年所著文章,在事變中,方叔洪堅決支持停止內戰,聯共抗日,竭力呼吁槍口一致對外。
一場葬禮
幾十年后,除了三叔,方梅、方增姐弟還記得三嬸楊曄。
“三嬸可漂亮了。”方梅回憶,楊曄是省立濟南女子師范學院的校花,畢業后在西巷小學教書。她的父親楊譽生在濟南開藥房,母親是日本人。
在當時,方家是濟南城有頭有臉的家族,鄰里都很關心方慰農長子——方叔洪的婚事。方梅忘了兩人在哪一年結婚,她只記得方叔洪、楊曄結婚當天,“嫁妝有一條街那么長”。
據方家后人記載,夫妻兩人非常恩愛,無奈聚少離多,楊曄更是命途多舛。
1935年與方叔洪結婚后,楊曄曾隨軍去了西安,流產后身體虛弱,感染了肺結核。
楊曄回到濟南靜養后,方梅、方增和她相處過一段時間。他們還記得中醫讓楊曄喝烏龜血,也記得傭人殺烏龜接血的那一幕,“三嬸不喝,后來有人來勸,她就躲在門后頭,也不讓我們看見,偷偷地喝了。”
“方叔洪應該聽說了楊曄的病情,但他沒有回來看過。”方增回憶道。
喝掉烏龜血后,楊曄的病情并未好轉。她不得不離開濟南,前往北京協和醫院治療,后于1936年病故。
方梅和方增不記得三叔曾去看望過三嬸,“長輩們也沒提,可能他派了勤務兵回來傳消息,我們還小就不知道了。”
他們能夠確定的是,方叔洪沒有出現在三嬸的葬禮上。下葬后,他也未曾回來悼念。
綜合相關文獻資料后,方增認為,方叔洪此時正與東北軍共商抗日大計,所以楊曄病逝也未能顧及。“三叔為了抗日救國,舍棄了自己的家,也沒有留下后代。否則今天不會這么默默無聞。”
88歲的方梅在翻看上一輩留下的資料,三嬸喝烏龜血的一幕她記憶尤深。 澎湃新聞見習記者 鐘煜豪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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